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骄阳似火, 旌旗猎猎, “民”字旗号遮天蔽日, 威风赫赫。
青甲士卒马前回报:“陛下, 扬州城破, 当如何?”
马上女子长发披散,迎风飘舞, 唇角的笑容带着讥诮与自得。她抽出腰间长剑, 剑指苍穹,高声喝道:“杀!”
她身后的千万士兵随着她的长剑举起兵戈,齐声喊道:“杀!”
“杀——”
忽的传来一声啸响,一支金色的羽箭破空而来,直直戳中了那女子胸口, 贯胸而过。
女子晃了两晃, 颓然落下马来——
“不——”惜琴从梦中醒转, 冷汗涔涔,透得中衣湿透,脊背寒凉。
梦中的场景太过真实,真实得如梦中的箭一般, 戳人心房。
枫灵被她惊醒, 忙坐起身来, 慌忙问道:“怎么了?”
惜琴不说话, 只是转过身拥紧了枫灵, 死死揽住她的腰, 忽的张开口, 咬住了枫灵肩头。
枫灵猜到她是梦魇所致,忍痛回抱着她,小声道:“只是梦,只是梦……不怕,只是梦……”她搂着惜琴肩背,不住抚着惜琴的臂膀,亲吻着伊额角轻声安抚,“没事,没事……”
惜琴渐渐平静下来,她松开口,稍稍撤开了身,却又重新钻回了枫灵怀中,将头抵在她胸口,双臂环着她的腰背,紧紧箍住,不肯松手。枫灵把头埋进她的发丝,胳膊紧贴着她的肌肤,手上依然轻轻抚着。
“枫灵,我鲜工诗书,却记得幼时曾读过一个故事,开篇的作者说:‘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……’”惜琴迟疑片刻,回忆着下面的句子。
“……生者可以死,死者可以生,生而不可以死,死而不可以复生者,皆非情至也。”枫灵轻声抢白,与惜琴念完了整段话,低头想了想,补充道,“《牡丹亭》。”
惜琴点头道:“可是你说,人只有一条命,哪能轻易寻死,死了又如何复生?”
“说的是,所以呢——?”枫灵抚着她的头发探问道。
惜琴抬起头,伸手摩挲着枫灵的脸颊,声音有些干涩:“这场仗,你必须活着走到最后,你的命是我的,只有我能取。”
枫灵低下头仔细看着她,想借着月光看清她的表情,但努力分辨,也只看得清一双晶莹闪动的明眸。
她低下头,亲吻惜琴的眼睛,吮去即将溢出的泪水。她伸出手,寻到了惜琴因出汗而冰凉的手掌,紧紧握住,用手心的温度去让它变得暖和:“嗯,我的命是你的。”
怀里的美人本就是温香软玉,此刻声音更是软濡得几乎让人心碎:“你是我的,从头到脚,从身到心,都是我的。”
枫灵的回应苍白而喑哑:“那你呢?”
“我是你的……”
两人就这样相拥着依偎着,各自叙叙地说着什么,是情话,也是傻话。虽是困得睁不开双眼,倦得分不开牙齿,却还是硬撑着说些有聊无聊的故事。
不知是谁先触了谁的唇,不知是谁先夺了谁的吻,不知是谁的指掌先滑入了谁松脱的衣衫,却知道彼此胸腔里跳动着同样灼热的心,心中是同样的舍不得。
就好像是两只孤魂野鬼,只要天一亮,便会为日光所杀,魂飞魄散,忙趁着最后的黑夜时分为非作歹,好耗尽所有的癫狂。
三天时光,实在是一场短得不能再短的春梦。
天终究还是亮了。
枫灵让惜琴再小睡片刻,惜琴却执意起身,枫灵无奈,便帮着她展开衣衫,由着她穿戴齐整。
她抱着胳膊站在炉灶边,瞧着枫灵为自己准备早膳。
她安心地闭了眼,由着枫灵为自己勾画眉眼。
她临水照镜,等着枫灵给她的长发插好碧玉簪。
炊烟渐散,夕阳残照,笛声唱晚。
溪水畔,惜琴一手握住枫灵的手,一手挑着她下巴调戏道:“小娘子将本宫伺候得如此周全,我舍不得离开你了怎么办?”说着说着,手便顺着领口向下滑去。
枫灵及时地抓下她的手,不假思索道:“舍不得离开,就不要离开,可好?”
惜琴心头一烫,转过脸去,静静看着溪水东流,极目望去,却看不到水流的尽头。她轻声长叹:“你也就是说说罢了……”
此时此刻,无论是枫灵,还是她,实在是没有足够的立场和资格,也没有足够的狠心抛下一切仇怨,来给谁一个保证。
枫灵沉默良久,终于开了口:“我们走吧。”
惜琴拽着枫灵的手站起身,她望着枫灵的眸子,缓缓眨了眨眼,偏过头去,沉沉地点了头,好像做出了什么决定。
“烈风”看不懂主人严肃的神情,却感受得到两个主人沉重的心思,奔行的时候也加了几分小心。所幸,和来时不同的是,红衣主人是被拥在白衣主人怀里的,叫它不必像来时那边担心跑得太快会将哪个人摔下来。
来时路漫长,归时却又嫌太短。
月光下,瞧见了窦家旌旗时,惜琴明显感觉到枫灵收紧了怀抱,她便也握紧了枫灵揽着缰绳的手。
明明都是不舍。
在离着窦家营帐还有一里地的地方,枫灵将惜琴扶下了马:“就到这里吧。”
两人默默对望,各自不语,却又都盼着对方开口说些什么。
终于,枫灵叹了口气,走上前托起惜琴的脸。惜琴喉头哽了一下,合上了眼,屏住了气。枫灵微微侧过头,缓缓凑近,将干燥的嘴唇贴在了她的唇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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