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皇上为何突然做出了决定?”
齐公贤将一封奏折传给他。
奏折外面的火漆还在,看得出是刚刚启封。国师辨认着那红色的漆印,隐约是个“蜀”字。
蜀国的奏折。
国师翻开奏折,是一张贡单,进贡蜀国珍奇不计其数。国师颇为疑惑:“陛下,这是……”
“你且翻到最后。”
国师翻到最后,见落款日子是今年元月二十。
年初怎的突然进贡这么多东西?他疑惑地目光上移,忽然停住:臣闻驸马大婚时犬子只献玉如意一只,不由得羞愧难当,特晋蜀锦二百匹……金盏九龙杯两套,展翼鎏金瓶四只,玉璧两对,为驸马补为贺礼。封书之日,车马在途……
国师吸了口气:“好大手笔。”
他接着往下看去:……驸马人中龙凤,皇上得此贤婿,实乃我朝之幸事,现下左相之位空悬,老臣以为,驸马能担当此任。
国师愣了:“陛下……这……”
齐公贤一笑:“只凭这句话是镇南王说的,我便应该杀了驸马,”他拈了拈胡须,“但正因为是镇南王说的,我是怎么都杀不得他了。”
思忖一刻,国师将奏折合好,恭谨呈上,向齐公贤拱手:“陛下圣明。”
一个刚刚才要起事谋反的人推荐的臣子,要么是他的心腹,要么是他忌恨之人。齐公贤选择相信后者。
齐公贤倚靠在龙椅上,面露疲色。国师连忙上前,拿出一粒丹药。
吞下丹药,齐公贤舒展下筋骨,闭目忆起那日见到杨悟民的情形来。
杨悟民是元月二十五悄悄赶回了京城,她未任何外人照面,径直入了宫,将尚文兴带到齐公贤面前,向齐公贤交密旨。彼时齐公贤并未多言,只是说了句“贤侄归乡辛苦,朕甚为想念”便赐了宴席送至世子府,差人将其送了回去。
“大半年未见,他确是变了些,似乎更沉稳了……”齐公贤暗忖。
他当日对与杨悟民下了新的密旨:寻找离奇失踪的太子齐恒。
驸马未多言语,直接接了旨。
尚文兴被迷药药倒昏迷近月,已然神志不清,枫灵寻了太医与他调理,暗自担忧他若是傻了该如何与镇南王交代。所幸汤药服了几日,已然无甚大碍。她在汉中时,除了与怜筝众人送了信,还托百花楼的人悄悄向镇南王府送了一只木鲤鱼。里面并无只言片语,只放了一只被她挑破了花样的,绣着粉白芙蓉花的锦囊。
在京城忧心太子踪迹的她彼时不知,自己因这蜀国之行发了这样一笔财。她更是不知,那送与她的礼品中,除了二百匹蜀锦外,还有一只蜀绣针法、绣着粉白芙蓉花的锦囊,与之前的那只,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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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天下泽,春雷奋作。
闪电自天边炸开,一声闷雷打响,轰隆隆灌入人耳。
门开了,一阵木枢扭动的声响,灰暗的房间门口笼起一片光晕,杨枫灵自那光晕里走了进来。她在门口驻足一会儿,终于是被怜筝脸上的灰败神情骇到,几步走到床前,将怜筝从床角拉起,喉咙里挤出声音来:“怜筝……怜儿……你受委屈了……”
怜筝木然看着她:“我在算,你什么时候会过来找我。”
枫灵心里一抽:“昨夜状况未明,故我没有过来。”
怜筝不自觉地双手环上枫灵的腰:“杨枫灵,你是真的么?你是真的吧……罢了……我也不来区分真假了……”
略略迟疑,枫灵舒展双臂抱住怜筝,一阵揪心,说不出话来。
屋内忽然一亮。
“隆隆~”这次是一声炸雷,仿若近在咫尺。
枫灵觉得怀里骤然缩紧,怜筝几乎要钻进自己胸腔了一般埋着头,瑟瑟发抖,她记起怜筝最怕打雷,只得伸手去抚她背心:“不怕……不怕……”
“你知道么,我为什么怕打雷?”怀里的怜筝似乎轻松了些:“我是父皇唯一的女儿,但又不是。”
枫灵不动声色地听,手慢慢抚着,听怜筝叙叙地说。
“父皇在娶母后之前,有一个妻子,是母后的姐姐,按理说,是我的姨娘,她有个女儿,是我的姐姐,大公主怜湘。”
“皇兄出世后,父皇大喜,便直接将我母后立为皇后,而母后的姐姐,父亲的发妻,我的姨娘,只是皇贵妃。”
“父皇对皇兄寄望很大,从小便亲自教导他读书,我总是见不到哥哥。姐姐待我很好,常陪着我玩。”
“我五岁那年……五岁那年……”怜筝声息渐弱。
隆嘉五年夏,皇族北上避暑,途径树林,天降大雨,大公主及其随从于树下避雨,树中雷电,立时起火,一行十五日,悉数遇难。
“后来,姨娘疯了,进了冷宫。”
枫灵心中激起一片怜意,原来怜筝就是在那年被吓坏。皇家也是自那年取消了北上避暑。
“我怕的不是声响和光,枫灵,”怜筝忽然抬起脸来,脸上显出一片湿润的光芒来,“我怕的是失去。”
可偏偏,她一直在失去。
“姐姐,姨娘,母后,师父……”她强抑着抽噎之声,“都一个个离我而去了……”世人常说她是金枝玉叶,要风得风,要雨得雨,身旁贵族子弟无数,但无人知晓,她所求的真情,总是那样难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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